2025-12-03
近日在中国杭州举办的“2025世界旅游联盟·湘湖对话”期间，中外嘉宾围绕“旅游与教育的跨界生长之路”展开了深入研讨。相关内容整理如下：
主持人：复旦大学遗产活化与旅游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张朝枝
对话嘉宾：
美国学生与青年旅行协会总裁 布伦特·伊姆里
美国学生与青年旅行协会首席执行官 卡里兰·阿桑特
中国旅行社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孙桂珍
以下为对话内容：
主持人：旅游与教育的跨界融合是寓教于乐的生动体现。旅游场景中蕴含着大量具有实践育人的价值元素，通过注入教育的核心内涵，将其转化为教化性的内容体验，实现知识传播、文化传承、人格塑造与空间移动的结合，从而为产业注入持久生命力。具体来讲，旅游和教育的跨界共生如何帮助提升学生竞争力？
布伦特·伊姆里：我们将25岁及以下的旅行者定义为青年旅行者，其出行目的明确，涵盖教育、文化、音乐、体育、语言学习等主题。目前，青年旅行者约占全球旅游市场的25%，这一群体为“超越课堂的学习”提供了宝贵机会。我们认为，青年旅行主要有两种模式：一是基于课程的旅行，如将历史课堂搬到意大利或希腊，或将科学课程延伸至华盛顿、堪培拉的一日游；二是基于体验的旅行，例如中国学生赴维也纳参加音乐节演出，或澳新学生赴美国参观NASA（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），乃至来到被誉为“中国硅谷”的杭州感受创新生态。这些主题鲜明的国际交流，对促进文化传承与相互理解至关重要。目前，我们正与英国、澳大利亚及新西兰等国家的相关行业协会合作，致力于共同建立一套统一的健康与安全标准体系，并推动旅行社及从业人员获得专业认证，以确保青年旅行在安全的前提下，达成预期的教育成效。
卡里兰·阿桑特：当前，青年旅行行业面临的核心挑战，并非对概念的理解缺失，而在于市场价值被普遍低估——许多人误以为青年旅行者预算有限、只能接受低价产品，从而忽视了其长期潜力。实际上，这类旅行多由家庭出资，家长不仅关注性价比，更重视安全性与教育收获。正因如此，青年旅行具有显著的“回头客”属性：本届参与的学生和带队教师，很可能带动下一届同校师生继续参与。我们必须充分理解和重视家长“托付掌上明珠”的信任，确保行程安全与学习成效并重。同时，平等与包容至关重要。我们通过行业基金会设立奖学金，资助学生、班级乃至教师，让不同经济背景的青少年都能获得旅行机会。此外，技术与创新的平衡应用正带来积极影响。如何善用科技手段，在课堂之外启迪学生、深化体验，是行业亟需共同探索的方向。期待通过跨领域对话，更好地驾驭技术，赋能教育旅行的未来。
孙桂珍：相关数据显示，中国研学旅行的市场规模在2023年已超过1400亿元，预计2026年将突破2400亿元，发展潜力巨大。针对早期市场一些不规范现象，协会着力从标准化建设与资源整合两方面引导行业健康发展。在标准化方面，我们深度参与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《出境研学旅游服务要求》《研学旅游课程与线路设计指南》等行业标准的制定工作。目前，已有近150家研学旅行基地/营地依标挂牌。同时，推出研学旅行指导师职业技能标准，已助力培养近万名指导师，并推动该职业纳入国家新职业目录。在团体标准方面，协会已发布五项关键标准，涵盖指导师能力、基地营地服务、课程设计、承办机构质量要求等，以及配合“百万青年看祖国”活动制定的《香港青少年赴内地考察交流活动接待服务规范》。在资源整合方面，协会于2017年成立研学旅行分会，汇聚200余家旅行社、研学基地、教育及科技企业，推动基地共建、课程共建、学员共育、成果共享。例如，引导会员单位与航天企业合作，将高精尖科技资源转化为青少年可操作、可探究的研学课程，真正实现教育与旅行的有机融合。
主持人：当前，研学旅行中常面临“学”与“游”的平衡问题。在实践中，应如何处理好教育与娱乐的关系？
布伦特·伊姆里：并非所有旅行都有教育意义。为确保旅行能为学生带来知识、技能与价值，我们聚焦三个关键要素：首先，课程衔接。以新西兰为例，研学内容与中小学教学大纲中的历史、科学、艺术等学科紧密对接，澳大利亚和美国亦是如此。我们会与教师共同研讨，确保旅行目标与课堂教学相呼应。其次，体验式学习。学生通过参与、实践、解决问题以及与当地社区互动来学习，而非走马观花。例如参观博物馆，不能只是“走一圈”，而应与具体学习目标相结合，把课堂延伸至更广阔的世界。第三，反思总结。旅程结束后，无论在国内或国外，都应安排时间让学生回顾、分享感受，形成自己的认知。真正优质的研学旅行，能够兼顾教育成果与愉悦的旅途体验，既满足学习需求，也创造美好回忆。正因如此，那种认为研学“只是去玩”的批评并不成立——因为我们创造的是可衡量的教育价值。
卡里兰·阿桑特：我想分享一点个人体会，让学生在旅行中适度参与娱乐活动，往往有助于他们学得更多、记得更牢。疫情之后尤其明显——孩子们经历了长期的居家上网课，迫切渴望走出家门、接触世界。因此，在研学行程中适当融入游乐环节，不仅必要，而且重要。作为从业者，我们应倡导“在玩中学”的理念。当然，如果能有政府支持的课程框架作为指导，再由专业旅游机构来执行，将极大提升研学产品的整体质量。我特别期待与中国同行深入交流，共同推动教育旅行走向更加专业化的发展道路。唯有如此，学校、教育者和学生才会更积极地参与其中，真正实现寓教于乐、学有所获。
孙桂珍：关于“只游不学”的争议在行业内存续多年。如今，旅游从业者对研学的理解已显著深化。问题根源主要有两个方面：一是许多景区和基地仍沿用传统游客接待思维，未能将自身资源转化为课程化、教育性的体验产品；二是对“教育与娱乐关系”的理解存在偏差。我们认为，教育是灵魂，旅游是载体，娱乐是方法，三者有机融合，才能让孩子在快乐中达成学习目标。为此，在我们协会的团体标准中，课程设计与研学指导师培养占据了约60%的权重。我们特别关注以下几点：课程必须目标明确、体验有趣、效果可衡量。例如讲解古建筑斗拱，如果仅靠讲解，效果有限；但若让学生动手制作榫卯模型，既能激发兴趣，又能深化理解。研学成果评估应多元化。应通过观察记录、作品展示、小组协作、汇报分享等方式，对学生的表现进行综合评价，而非简单打分。同时，善用AR、VR等科技手段，打造“探索海底”“遨游太空”等沉浸式学习场景，在增强趣味性的同时有效传递知识。归根结底，研学必须回归教育初心，遵循旅游规律。通过专业的课程设计、合格的指导师引导、科学的评估体系与创新技术应用，让教育自然融入旅程。
主持人：能否请各位总结一下，怎样才能让旅游与教育更好地结合？
布伦特·伊姆里：我想赠予从业者一句话：先做教育者，再做旅游人。旅游是形式与载体，教育才是灵魂。在设计研学产品时，必须始终思考：如何通过旅行最有效地实现教育目标？唯有真正提升教育价值，才能赢得孩子和家长的信任。从业者在策划时，应认真评估这项活动将给孩子带来怎样的启发与成长。
卡里兰·阿桑特：我想从经济视角谈谈研学的价值。优质的研学产品不仅能育人，也能有力拉动地方经济。以美国为例，许多学生赴纽约观看百老汇歌剧、参观博物馆。数据显示，每位学生在一周研学期间的平均消费约为1800美元，其中很大一部分用于购买文化场馆门票。这说明，高质量的研学消费既是教育投入，也是经济引擎。孩子们在艺术与历史中获得滋养，目的地城市也因教育旅游获得可持续的经济收益。因此，我们应大力开发兼具教育意义与经济价值的研学产品，让育人效益与经济增长实现双赢。
孙桂珍：展望未来，我希望能够推动中国研学标准“出海”，与各国共同制定可互认、可推广的行业规范，让中国经验惠及全球。自担任中国旅行社协会研学旅行分会会长以来，我深感这是一份责任与使命。我始终相信：每一门课程，都可能点亮一个孩子的未来；每一次研学，都可能在孩子心中埋下一颗种子。也许未来的科学家、飞行员、宇航员，正是源于某次研学之旅的启蒙。我的理想，就是让今天的研学，成为明天创新人才成长的沃土。
主持人：旅行本身就是一种学习。中国有句古语：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”当前，中国正积极推进研学旅行标准的深化与完善，致力于推动研学与旅行的有机融合。在不同文化背景与市场环境下的交流与互鉴尤为重要。未来，我们拥有广阔的合作空间，应进一步加强旅游与教育的协同发展，深化跨文化、跨国界、跨市场的务实合作。